风裳本来想再踹她一脚,扯回自己袖子便跑路,谁知不远处忽然传来男女的谈话声。
二人此刻正躲在伍府假山之后,今夜月光较淡,是以不易被发现。
风裳在听到人声后立即将执壶姐拉过,蹲下身钻到了假山之间的间隙中。
只听其中一男子发声道:“你走快些,太史令大人说了不爱喝酒,你再走慢点,等端过去,茶水就凉了!”
之后便是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以及陶瓷茶杯相撞的清脆声响。
待二人走远后,风裳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执壶姐,道:“姐姐,那太史令是何人物?我记得不过从五品下的官吏,又只是个写书的呆子干的活儿,这伍余元何时爱结交这等人物了?”
风裳一边望着外面,一边等着执壶姐回答,却久久等不了回复,她一回头,发现执壶姐手里正拿着装辣椒水的竹筒端详。
风裳才叫了声:“别打”
开字未完,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阿嚏,之后便是喷薄而出的辣椒水涌上了假山顶,触到石壁后又反弹回来,洋洋洒洒落了二人一身。
风裳勉强挂起笑意,握紧拳,努力压制着自己莫揍她莫揍她。
终于,她将愤怒压下,一把抢过竹筒,强笑道:“是以,你我二人,分开走!”
她转了身,把竹筒一把塞包里,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身后听到执壶姐带了些歉意的声音道:“喂,喂,应大人,你真走啊?我字明由,你可以到”
之后那位自称明由的姐姐说了什么去哪里找她,风裳被河中蛙声所扰,完全没听到。
她一身辣椒水,却无处除掉。
想起今日自己如此倒霉,若不让伍余元一同尝受一下,实在是亏!
幸好她让西内苑厨房大婶准备了两筒辣椒水,哼哼!
如今便是如何才能到得伍余元身边了。
今日伍余元既请了凤承明与那所谓太史令大人,府中便必有一处极为热闹。
她寻着灯火盛、有歌乐的地方寻去,定可找到伍余元所在。
伍府颇大,风裳绕了半天,才听到有笙乐袅袅,她立即寻声而去。
远处一水榭中隐着一处阁楼,阁楼纱窗中透出旖旎灯光,而水榭四周,来来回回有婢女出入。
风裳想了想,跟着婢女的步伐到了较黑暗的地方,挑了个颇瘦小走路畏畏缩缩的小婢女,捂住其嘴便将之劫了过来。
婢女想大叫,风裳立刻在她嘴里塞了个蜜饯,道:“姐姐你莫叫,你瞧这是什么?”
她从怀里掏出自执壶姐身上顺手摸的一锭金子,交到了婢女手里。
之后风裳诱哄道:“姐姐,你将你这身衣服借我穿穿,这锭金子就归你怎么样?”
婢女借着少许月光凝视了闪闪发光的金子半晌,之后羞怯一笑,点了头。
风裳换了衣服,又向侍女借了随身带的胭脂与妆粉胡乱抹了抹,直到确认自己丑到凤承明和伍余元认不出来了,这才接过婢女手里的琉璃酒盏,出了藏身的灌木丛。
风裳跟了一排侍女,便入了水榭后的阁楼。
这原是伍府的一处会客厅,伍余元与凤承明已出了厅中,面前置了一宽大书案,案上摆着画纸。
一群美艳胡姬正在水榭前的空旷大理石铺就的庭院中伴着丝竹起舞,而凤承明挥毫泼墨,似是在描绘美人跳舞图。
风裳跟着一众侍女成功来到伍余元一旁,伍余元身边酒案上的杯盏已空。
风裳立即从侍女里挤出去,将掺了辣椒水的酒倒了进去。
伍余元未察觉,接过酒盏,正欲饮下去。
凤承明忽而罢了笔,叫了声:“伍大人,快看看这位美姬画得如何?”
伍余元立刻将手中杯盏递到风裳手里,匆匆走过去看了。
风裳接过酒盏,恨恨瞪了眼凤承明。
可也不知是否凤承明感受到了风裳满是敌意的眼神,他绕过伍余元的肩膀,便朝风裳这边看来。
风裳眼中的厌恶还未来得及收,便撞到了凤承明眼睛里。
凤承明咦了一声,将手中毛笔搁置在一旁,便迈步朝风裳这边走来。
伍余元才走近书案,看到凤承明动作,便问:“王爷,可是有何事?”
凤承明暂时将眼神收回,对伍余元道:“无事,只是觉伍大人家这位丑婢有些像本王曾见过的谁。”
伍余元这一下也好奇了,他早便规定,府中不论姬妾亦或丫鬟是不准招丑婢的,这是谁如此大胆,竟敢招入府中,还带来三王爷面前!
风裳心里道了一声这是完了,她立刻垂了头,便想着怎样退出此地。
会客厅中忽而传出一声爽朗笑意:“伍大人,你这银盒做得好生精致,赠予小生可好?”
脚步正默默退后的风裳,听此声音,手中酒盏猛地落地!
她垂着头看着上好琉璃酒盏被她摔得粉碎,心里是挡也挡不住的恐慌。
不是为那碎掉的琉璃碎片,而是为了那个人。
她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耳边再听不到伍余元的怒喝斥骂,而是抬起头,朝会客厅门边的方向看去。
透出灯光的厅门,站着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他面容清秀,如玉容颜,一手拿着银盒,于月与光的交汇里淡淡笑着,也正凝着她。
他像从天宫而来的仙祗,也许从晚春到盛夏再到初秋的这些时节里,他不过是离开了些许日子,之后,再次来到烟火人间。
风裳张张口,若不是喉间干涩,她定然会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