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秋雨从中午就开始下了起来,向阳旅馆前的沥青马路湿漉漉一片。这条路很多年没修缮过了,很多地方都已开裂、塌陷,路边的垃圾隔上几个月才会有人来清理,即使是雨水也冲刷不掉那股臭气。

蚱蜢站在旅馆门口抽烟,雨水把头顶的旧招牌敲打得当当直响,好像下的不是雨而是冰雹一样,这声音让蚱蜢的心情更加焦躁。

情妇烟花很不会看脸色,抱着臂膀倚在门边上,两片红唇上下翻飞,机关枪似地突突突说个没完,讲的不是隔壁老王家的寡妇勾引了对街修车的赵瘸子,就是后街大刘家的闺女去广东当了发廊妹。

蚱蜢不耐烦地想:“我怎么就找了这么个烦人的老娘们儿!枪开起来都不带歇火的。还有脸笑话大刘家闺女,你以前是什么好玩意儿,白给人睡还不要钱呢。要不是顾念着小时候那点香火情,老子乐意养你?”

虽然蚱蜢在心里很贬低烟花,而烟花本身的品质的确也不值得别人高看一眼,但无论如何,蚱蜢得承认,烟花是个好看的女人。烟花是典型东北女人的身材,高大、结实、丰满,晚上两个人搂在一起,蚱蜢简直想闷死在她肉感喷香的怀里。

可是,这样的烟花跟龚小柏那个老婆一对比,怎么都透着股土腥味儿,拿不出手。龚小柏的老婆,那才真叫漂亮。蚱蜢远远地看见过她几次,那跟烟花就不是一个等级的,人家那脸蛋儿嫩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那水灵灵的杏核大眼一眨巴,立马让男人骨头都轻三斤。那身段儿,啧啧……本来还想着这次能把她绑回来,多少还能占点便宜……那俩犊子玩意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娘家人长得也都好看,龚小柏那个大姨子,听说跟着个大老板在北京做生意。啧啧,这里边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不知道啊,她男人头顶上早就绿了吧。俗话说姐夫有小姨子的半拉屁股,不知道龚小柏跟他大姨子是不是也有一腿……肯定有,守着那么漂亮个大姨子,哪个男人忍得住?

还有她家那个小外甥,一个小小子长得也那么好,听说还是个小作家。龚小柏他弟弟不是喜欢玩男人么,那小孩儿不知道有没有被他下过手。啧,这一家子……龚小柏真有福气……

可这人福气太大了吧,不一定能接得住。

这次本来就是个小事儿,就是童彪和李威那俩混球没干好,他俩落龚小柏手里可得遭大罪了。活该!等他俩回来,老子还得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没长脑子的蠢蛋!拉人上车,多简单个事儿,上中学的小崽子都能干。

龚小柏在电话里没有和谈的意思,那就不和谈。龚大混子风光了这些年,也不能总是他一个人吃肉让旁人都喝汤吧?他不想让别人好过,那就别怪我蚱蜢不客气!

蚱蜢恶狠狠地把烟头弹进外面的水坑里,看着那一点火星迅速地灭掉,飘起小而淡的一缕青烟。他从烟盒里又拿出一支来点燃,才吸了一口,就看见一辆面包车开过来,到跟前也没停,车上的人拉开车门,推下来两个褐色的麻袋,又将一捆用塑料袋包着的东西扔在蚱蜢脚边。

哗啦!后车轱辘扬车开走了。

“啥玩意儿?”烟花好奇地捡起塑料袋,打开一看,捆得整整齐齐的三沓人民币,烟花拿手指头捻了捻,颤着声儿说:“真的。”

蚱蜢手一抖,香烟掉到了脚面上,他冒着雨大步跑到那两只麻袋前,扯开了用麻绳扎着的袋口。

烟花站在原处,踮着脚伸长了脖子瞅,“你别挡着呀,我看看!麻袋里装的啥玩意儿?”

蚱蜢猛然回头,冲着她吼:“别他妈废话!把二饼、罗锅他们都叫起来!赶紧的!”

烟花不高兴,呛回去:“吃枪药了啦你,有人给你砸钱你还不高兴,叫个屁。”一向泼辣的女人还想接着骂,可声音一下卡在了喉咙口,“死、死人?”

蚱蜢大吼:“活的!叫人出来抬人!”

龚小柏给女儿起了名字,龚平安。

谁都不知道这个脆弱的小女婴究竟能不能顺利活下来,但龚小柏对女儿的期许全都在这个名字里,朴实得令人心碎。

一场手术几乎把孙丽萍的活力都给掏干净了,她非要给小平安喂奶,虽然事实上她一滴奶水也没有。“我害怕,怕我的孩子死之前都喝不上我的一口奶。”

孙丽华难得没有为这不吉利的话骂妹妹一顿,都是当妈妈的人,她能理解妹妹心里的苦。但是这份同情和理解不能阻止她对龚小柏的冷淡,她觉得家里遭的难都怪龚小柏在外头惹事,背着人她跟丈夫抱怨:“早就知道龚小柏不是个安份的人,可当初丽萍就认准了他。要是我拦下来就好了。”

姥姥正睡着,墨北也闭着眼睛假寐,他们的病房就在孙丽萍的隔壁,孙丽华和墨向阳刚去探望过她。墨北听见母亲低声叹息:“咱妈这回可遭罪了,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让人给打了。那两个王八蛋怎么就下得去手,打老人、打孕妇,还打孩子。这要是抓住,能判几年?”

“一般也就三年吧。”

“才三年?”

“重伤残疾的大概是三到十年。”

“丽萍都早产了,孩子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呢。”

“我担心……自打出了事,小柏那眼神就怪吓人的,像是要杀人似的。”

孙丽华沉默了一会儿,说:“他要是生气打人一顿,论理也应该。可万一打重了,理就不在咱这边了。”

墨向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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