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骜不像我,他是家中的长子,从来有着做兄长的沉稳。
大哥笑着打量我,抬手摸摸我的头,感慨道:“你似乎长高了不少啊。”
“娘亲也这么说。”
“是吗?看来这一年多,个子冲得很快。”
“大哥这么高我不求了,像三哥那么高就行。”
“胡言,女孩儿要长那么高做什么?”
……
我们兄妹俩站在大街上亲昵言笑,全然忘了周遭旁人。
“咳咳。”周婳终于被晾得受不住,故意咳了两声,提示自己的存在。
大哥看向她,遂而含笑抱拳礼道:“天成郡主。”
周婳走过我身边来,挺好奇地望我大哥:“大公子眼神很不错嘛,就这样也能在人堆里一眼挑出杨仙儿?”
我低头看看我们倆的衣装,还真是,都穿成这样了,大哥竟还能在熙攘人群里认出我?
大哥不客气地笑一声:“不是眼神不错,是耳力不错。放眼满长安,倒没几个姑娘家能像郡主和仙儿这样,笑得肆意张扬的,尤其你们二人凑在一起,笑闹起来,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我与周婳面面相觑,居然都接不来话。
大哥问道:“你们两个,这副装扮,是要去哪里?”
女儿家家,一个是千金贵体的郡主,一个是高宅深闺里的国公府小姐,穿起了男装,结伴要去酒楼凑斗诗的热闹,这缘由我们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来,故而只是相依站着不说话。
大哥也不追问,一把拉住我道:“哪里都不用去了,跟我回家。”
他又对周婳道:“天成郡主,你也请回府吧。”
容不得拒绝,我跟周婳好端端溜出的家门,好端端走在去三春楼的路上,转眼就遇上我大哥,我被大哥逮回了家。
停马府前,众人见了长公子归家,欢喜不已,忙迎了人,团团簇拥着进了家门。
我是被遗落在人群外的一个。
也就老管家看了我一眼,半嗔道:“四姑娘怎么穿了这一身?”
之后继续被大家遗忘,再无后话。
爹娘和三哥闻讯而来,皆是喜上眉梢,笑逐颜开。
女人素来心软,到底是亲生的儿子,一去边关十数月,回家时黑了瘦了,娘亲见了大哥,笑着笑着便又哭了,慌得我两个哥哥忙不迭转头去劝解。
婢子们忙端茶倒水递帕子。
大哥洗了手,用帕子擦了脸,坐下道:“我在边关接了家书,得知小妹要嫁给郧国公家的韦三,心里那叫一个欢喜,刚巧战事停了,边关安宁,将军想调我在榆林带兵,趁着机会,我先告了个小假,顺道回家来探亲了。”
爹说:“榆林好,榆林好啊。”
相比边关,榆林离家近了许多,爹爹嘴上虽然从来不说挂念大哥,但毕竟心里是装着他的。
大哥回道:“是,仙儿成亲那会儿,我必然是赶得回来的。”
再又转面对我笑:“韦三很不错,是个敞亮人,仙儿会选夫婿。”
武将形容人,就是这般简洁干脆。
而我听了,却不乐意,别看韦真境表面人前谦谦温润的模样,那张嘴毒起来也是全长安数一数二,我想想就更觉得犯恼,不禁冷笑:“敞亮?他算什么敞亮人,全长安称赞他君子如玉,依我看是过誉了,其实盛名不符。”
大哥指我,爽声大笑道:“爹,你这宝贝姑娘好稀奇,竟都不护着自己的夫君啊。”
“不稀奇,不稀奇。”杨庭云赶忙过来,挤开坐在大哥身侧的我,笑眯眯一盏茶水端上前,“以我慧眼,他们肯定是一物降一物,天生的欢喜冤家,往后可有得我们操心了。”
我蹙眉:“你乱说什么?”
杨庭云头也不回地扒开我的手,根本不睬我:“这半凉的淡茶最是解渴解燥,大哥一路辛苦,请用。”
娘亲情绪已定,忙忙地起身,吩咐备热水沐浴,又是让厨下做好菜,左右不放心,携了大哥去,要他暂且小休片刻,再亲自去拿新衣裳和督底下人备水了。
等人都走出去了,杨庭云在厅上拉住我,低声数落我说:“仙仙你真是好不知事,你的夫君是你拼着一身女儿家清誉不要也要嫁的人,在人前,哪怕是在爹娘和兄长面前,也不当说方才的话!”
我嘟囔:“他说话刻薄极了,才不是什么好人。”
杨庭云说:“不管他人怎样,既是你自己‘选’的,情深不渝的境界,就是要无论何时何地都去维护他,尤其不能叫别有用心的人看出破绽,给我们观国公府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关乎全府好歹,我必然是听进去了,不得不点头答应:“我知道了。”
杨庭云再看我一眼,疾言厉色缓了几分,轻语道:“人和人相处,一时半刻是无法知晓对方是怎样秉性的,我自觉看人还算准,韦公子是很好的,他或许是有说话不中你意的时候,但你这样跳脱任性的姑娘,想必世上能顺你心的人也是寥寥。你瞧大哥说的,他也道韦公子是个敞亮人,你切莫小家子气,将来去了郧国公府,给人家韦公子招惹不痛快。”
他这话说的,明明是我亲哥,心却都偏在韦真境一头。
我恼道:“不知道的,还当你是韦真境的亲哥。”
杨庭云微微一愣,随后神色略有几分难色:“你倒提醒我了,虽然不是亲哥,但很快就是小舅哥了,这要我……要我去听一个大我五岁的人管我喊哥,人生头一遭,分外尴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