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是高进上辈子就明白的道理。
杜弘域是高进的恩主,高进越是出色,杜弘域越看重他,那遭来的嫉妒和红眼便越多。
高进不敢去赌杜弘域的器量有多大,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所以他能做的便是在杜弘域面前扮演好一个忠心知进退的手下。
进了中军帅帐后,对于杜弘域的亲近,高进表现得很符合他乡下百户的出身,感动但又没有过度的谦让,坐下后则是主动向杜弘域禀报此番“平叛”的大小细节。
“徐家三代所贮藏金银,合计两万七千两,下官已经全部启出,还请大公子决断。”
徐通交代的地方,高进早就让陈升带人把那些深埋地下的金银全部起了出来,更是往陆文昭这个锦衣卫百户那里送了三千两整,只是被退回了两千两。
高进离开下马坞前,自然从陈升口中晓得,陆文昭留下的一千两全部分给了手下,他自己分文未取,这叫他头回意识到,在这个时代,锦衣卫里也有好人。
杜弘域也是微微吃惊,不过区区三万两不到,并不能让这位大公子动心思,反倒是帅帐里几个心腹露出既羡且妒的神情。
“你们都出去。”
杜弘域忽地朝几个心腹道,高进太过实诚,有些话本该私下单独向他禀告。
杜铁牛几人不情愿地离开帐篷,谁都想知道自家主子打算如何处置那笔金银,同时又暗叹高进这小子能得主子看重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光这份坦诚和大方,换了他们就做不到。
帅帐里,便只剩下杜弘域和高进二人,杜弘域盯着神情不变,只是眼里隐隐有些茫然的高进,不由哑然失笑道,“小高,换了旁人,得了这么大笔金银,必定是要隐瞒独吞,可唯独你却……”
“高进能有今日,全靠大公子栽培,这笔金银我若是昧着良心吞下,就辜负了大公子,更何况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公子若是知道我做了这种事情……”
高进曾经也在职场上混过,在后世那种官场文华熏陶下,知道该如何跟领导搞好关系,而且杜弘域这位大公子,说实话算是好打交道的那种,为人也大方,并不贪财。
杜弘域笑了起来,他果然没看错人,高进虽然是小地方出身,可是却比大多人更懂做人的道理,而且深谙进退,知道自己的依仗是什么。
自己手底下那群蠢货,说什么狼顾鹰视,噬主之像,简直就是可笑。
只要自己这个恩主够强,高进便是他最忠心的下属,若是他不够强,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哪天要是杜家败落,他那群手下便会忠心耿耿,跟着杜家一起赴难么!
想到这里,杜弘域看向高进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鼓励,“小高,这笔金银既是你靠自己的本事得来,那便全是你的。”
对于杜弘域的处置,高进并不奇怪,这位大公子本就是大方之人,更不用说眼下陕西各地正在发卖蜂窝煤,这位大公子也参了股,并不缺钱用,只是他本以为杜弘域会象征性地收个几千两做样子,却没想到竟是分毫不取,这倒是叫他也高看杜弘域几分。
起码这位大公子对钱财并不吝啬,若是真能说动朝廷全力支持,只怕复套未必不能成事。
只不过这样的念头,高进只是想想,河套蒙古如今只剩些土鸡瓦狗,收复河套简单,可如何守住河套才是难事,不管是土默特还是察哈尔都不会视而不见。
“大公子,下官还有一事,需得禀报,请大公子决断。”
高进甩去脑海中的杂念,说到了他这趟来拜见杜弘域的真正目的,摩天岭上三千流民,有锦衣卫的遮掩还不够,他还要取得这位大公子的支持,这样才万无一失。
见高进神色肃然,杜弘域亦是严肃起来,对于高进性子他自问也算了解一二,知道高进必是有重要事情要讲,比那笔从徐通处搜刮来的金银还要紧得多。
“自从大公子吩咐下官经营古北寨,下官便有意收拢古北寨附近流民,可也只得民壮数百人,其中可堪为战兵者不过百余人……”
要说动杜弘域,高进清楚要投其所好,这位恩主最大的心思便是要收复河套,以此搏个爵位,让杜家跻身勋贵,所以他便从古北寨说开去。
“那摩天岭上的流民有三千之众,俱是裁汰老弱后的青壮,若是能引入古北寨,下官择其健锐成军,余下的也能在古北寨附近开垦良田,囤积粮草。”
高进的话,让杜弘域陷入沉思,俄而他的眼神越来越亮,他被高进说动了,更何况这事情也没什么风险,他比高进更了解朝廷里的官员,这三千流民在公文上不过是几个数字,是死是活也就是一句话而已。
只要开始便说这些流民俱死,便不会有人来为这些“白莲教匪”出头,顶多是些想博出位的言官会骂他们这些武人嗜杀成性,不过事涉白莲教,那些酸儒也未必有那胆子。
“小高,这事情你办得好,朝廷那里交给我,不过你也得寻个由头,让这三千流民‘死了’。”
杜弘域沉吟一番后朝高进说道,明着保下那三千流民是不行的,且不说朝廷那边会怎么想,到时候光是地方上那些大户便会盯着这三千青壮不会松口,必定要来分杯羹,那才是麻烦事。
这些贪婪的大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打消他们的念头,就得从开始就断了他们的念想。
“下官明白了。”
得了杜弘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