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洪涯境,时值天皇伏羲于中庭开宴,邀众神赴会。
宝光升华,五色天香,百花齐放,群鸟高歌。中庭正是仙华袅烟,繁花似锦,席上伏羲引荐一白袍仙人,立于火神祝融之后,温和沉静,文雅清润,名为太子长琴。
太子长琴奏乐助兴,一曲引动天地欢歌,日月同晕,天道降令,命之司乐,后举世奉为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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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断绝,天华渐消,此宴之主事过后,席间热闹才刚开始。
太子长琴原为凤来琴灵化体。昔火神祝融取榣山之木制琴,共成三把,名皇来、鸾来、凤来。后来凤来化灵,具人之形态,能说人语,祝融便托请地皇女娲用牵引命魂之术,使此灵成为完整生命,更以父子情谊相待。
此次乃太子长琴正式出外不同,伏羲为之开宴广邀神灵,一则因其乃地皇女娲施法而成,一则便是洪涯境许久不曾有新面孔,正好借此同欢。太子长琴更得封乐神,想来有天道所眷,因而当祝融兴致勃勃将儿子介绍予众神之时,众神无有不悦。
却不知是因难得的仙家景象而如痴如醉,还是那新上任的乐神风华令众神倾倒。
辰湮立于偏庭一树梨花之下,青衣纤素,墨发拂袖,静谧淡然,亘古如常。
宴已赴了,面子也给了,众神虽讶异于青华上神难得一见的行踪,总道是天皇所邀,礼数而至,不当做其他。因为明了她性子,前行便刻意让开这一处,不曾扰她清静。她立足之地原就偏僻,与中庭热闹对比,更是仿佛彼方喧扰如隔世,独得这一处清寂。
辰湮心情不错。方才那一曲,听得悬梁绕耳,余韵不绝,让她想起了鸿蒙之时、天地未开前的记忆。自本体与精魂分离以来,心底空寂的感觉一直伴随着她,如梦魇般无法脱解,而她方才,却是再次有了初生时的圆满之感,虽然……本体仍旧不在她身上。
雪皇:“阿湮阿湮,便就是他罢!”
辰湮收回视线,慢条斯理敛袖拂去肩上梨花:“……是他。”
雪皇跳脚:“糟糕,凤来化灵,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你本体的气息了。”
混沌莲子已经与他融合在了一起。辰湮静静望去的时候,视线透过时空界限勘破琴灵魂魄,只能模糊感受到新任乐神心脏部位浅薄的烙痕存在。
莲子生于混沌,本无形体,除了她之外,亦不能与任何事物相融,只能噬灵而存,这“融合”,只能说是勉强共存罢了。当然,那是她的本体,即便融于对方骨血、魂灵,气息却始终不曾消失殆尽,她当然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即使……它现在已不属于她。
雪皇在她的肩膀上蹦来蹦去:“阿湮阿湮,你又在想什么!总要想办法把你的本体拿回来才是!那是你的本体啊!天地间最古老最尊贵神祇的本体啊!”
辰湮淡淡道:“莲子泽灵而生,寄居之木成琴,他既是天生琴灵,得莲子筑体,便该是天命。”
雪皇暴躁:“你压根就是不在乎罢!那是混沌青莲的莲子!天地间最尊贵的根脚!别把自个儿的本体说得这么掉价好不好!”
辰湮的声音越发寡淡:“你为我抱不平?好,那便毁去他琴体,剐开他血肉,再散掉他魂魄,待他彻底飞灰烟灭才能将无所寄居的莲子掘出。”
雪皇:“……你够了。”
“那便走吧,”青华上神振了振衣衫,又拂落肩上一瓣梨花,敛起袖没有丝毫留恋转身离去,“梧桐树下埋的酒已经能喝了,你不是惦记几百年了?”
雪皇似是还震惊于她的淡然,没注意她转身的动作,一个不慎滑下肩膀,发现自己在坠落的时候连忙旋身悬停在空中,羽翼一掀,又飞回她肩上。
雪皇不满嘟哝:“真是的!从来就没见过你对什么东西上心过!”
雪皇:“这次更离谱,连本体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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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庭宴会正兴。众神举杯畅饮,欢声笑语,好不自在。
太子长琴始终立于祝融身后,温煦矜持,含笑如沐春风。忽地眉宇微蹙,似有一种不曾有过的情绪萦回于心间,仿佛什么东西透穿胸膛,细密的知觉似疼痛又似欢欣,陌生而绵远。
下意识望去,却看见偏庭处一树梨花正盛,雕栏画廊有芳草如茵,灌木丛锦,一人离去。
仅仅一个背影,一抹青痕,便让人觉出一股无法描绘的重量,仿佛是首亘古绵延的岁月长歌,幽谧沉寂,静默悠远,在时光中永存,天地间任何事物都不能撼动丝毫。
太子长琴:“父亲,那位是……”
祝融顺着他视线看去,却是轻笑:“阿,想不到上神竟来赴宴,不过也合该如此——她可是亲眼见着你降生的。”
太子长琴讶异:“嗯?”
祝融:“那是天地间最特殊的一位神祇,名唤青华上神。”
太子长琴:“最特殊……上神?”
祝融:“开天辟地后第一位神祇,如何不特殊?昔混沌生青莲,青莲生盘古,盘古开天地,青莲孕莲子。混沌青莲虽湮灭,却留下了那一粒莲子,盘古死后,莲子化灵,便是青华上神,之后才有众生。”
祝融顿了顿:“先天诸灵,大多应运而生,降生即为神,与鸿蒙之后草木qín_shòu化仙成妖不同。青华上神承自混沌青莲,甫一化灵身上便具开天功德,可谓与天地共生,与日月同时,世间万物莫能与之相比。天道甚爱之,予其自在逍遥,青华上神身上不具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