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爷子说到做到,第二日早起,新妇认过亲之后,江都傅家的人,连午饭都赶不及吃,便往江都那头回去了。傅老实看看实在不像话,又劝不住老爷子,只好叫傅康赶紧去“富春”买来十几笼蒸点,给大家带着路上吃。
认亲的时候,傅春儿见哥哥傅阳穿着宝蓝色的新衣,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而戴悦总算洗脱了昨日那一番浓妆,穿着大红的妆花褙子,脸上画着个清雅素丽的淡妆。虽然她神情之中一直带着新嫁娘的羞怯,但是总努力令自己显得落落大方一些,不晓得是不是傅阳教的。傅家自老爷子以降,凡是辈分长的,都给了戴悦见面礼,无论丰俭,戴悦都一一收了,郑重谢过。杨氏觉得极为满意,觉得这个媳妇是知礼数的。
堂上最末立着傅正与傅宗,昨天这两个小的闹了笑话出来。他们早就听大人们说晚间要闹洞房的,所以趁大家吃席的时候就溜到了新房里,待到席散了,傅阳回房的时候,看到这两个小的,竟然趴在新房里的床上呼呼大睡。傅阳自然只好将两人先抱回傅正房里,这才回去看戴悦。眼下这两个也不知是不是昨晚闹得很了,都是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地打着。不过傅家这两个小的,这几日处下来,感情倒是不错,因此在送走江都傅家那么一大家子的时候,两个小的反而有些依依不舍。
大伯傅元良与大伯娘金氏,顶着江都那边和广陵这边的各色眼光,厚着脸皮留了下来。然后便回了客房去。
“娘,我与悦儿商量过了,明日想陪她出去走走。”傅阳见众人都散了,与杨氏招呼了一声。戴悦脸上登时与一张红布似的,细如蚊讷似也唤了一声:“娘——”
杨氏心知两人是要去徐家见见戴悦的那位守寡的姐姐,自然无有不允的,道:“好,阳儿,这几日你索性好好歇歇。铺子里的事情,交代十力他们做就好。”她说着转头看看戴悦,道:“媳妇,一会儿叫春儿陪陪你,今日便在家中转转,若有什么不知道,尽管问春儿,她什么都知道。”
戴悦与傅春儿便一起应了,戴悦见傅春儿面上有点疲倦之意,颇为抱歉地说:“妹妹昨日招呼这么多事情。实在是辛苦了。”傅春儿其实实在是昨日被傅兰儿天雷滚滚的事迹雷得外焦里嫩,所以才没休息好,当下连忙摆手说:“哪有,嫂子千万别多心了。”
两人在院子里转了不多时,戴悦在傅春儿耳边轻声问了几句,傅春儿“噗”地笑了一声。招手将玉簪唤了过来,将她领到戴悦面前,道:“这才是我们家真正的主厨,嫂嫂若要问,就该问她,我们家每个人的口味,就她知道的清楚。”
玉簪嘻嘻地笑道:“阳少奶奶,婢子叫玉簪,以后请尽管吩咐。”
戴悦见玉簪说话爽利,人也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也颇喜欢,便说:“玉簪妹子,带我去厨下看看吧!”
傅春儿便拦她,道:“嫂子,你看你穿着这么一身大衣裳。去厨下,什么都只能看看,不如我先陪你回房,你换件轻便的衣裳,咱们再一起去厨下也不迟。”
戴悦说好,两人便一起回到傅家小楼上。傅阳这会儿放不下作坊的事情,已经跑去对面与姚十力交代商量事情去了。而傅春儿留在新房的外间,戴悦自进去换衣。傅春儿坐着等戴悦的时候,见到桌上有一只匣子,匣子未合严,里面露出一条绸带的一角。傅春儿恍惚间竟觉得有些眼熟。
那是一条紫色的绸带,看上去有些陈旧,颜色早已不鲜亮了,然而戴悦这般珍而重之地留着,想必有她的深意吧。
戴悦一时换了家常的衣服出来,顺着傅春儿的眼光,见到那个匣子,一吓,连忙上前将那个匣子合上,迎着傅春儿的眼光,轻轻地道:“春儿妹妹原来也记得这件事情那。”傅春儿自然脸上露出笑容,站起身,上前握住戴悦的手,轻轻地道:“嫂子与哥哥,姻缘天定,妹妹真替你们高兴——”
世事奇妙,当年一桩旧事,从此令这两人的人生有了交集,进而互相交缠,令这两人的下半生再也密不可分。傅春儿今早见到哥哥的时候,便知道傅阳心愿达成,一阵子喜气直从心窝底下透出来。眼下见到戴悦这般,她心中又笃定几分,只是见到戴悦又开始脸红,傅春儿免不了轻笑一声,将话岔开,道:“我们去厨下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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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戴悦怎样开始了她在傅家的生活,三月初一便是新妇回门的日子。这日,小两口起来,先是向傅老实夫妇告别,然后带着一大堆杨氏特为准备好,用来送给戴家上上下下的礼物,出发去了戴家。傅康和另一个作坊里的伙计跟在小夫妻身后,负责帮手拎东西、挑礼物。
傅春儿留在家中,自管自做针线。她见到素馨从歇宿的地方出来,便唤了她一声,道:“素馨,眼下日头挺好,出来与我一起坐坐吧。”素馨因为前次的事情,在床上养了几日,此刻形容憔悴,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她向来自负美貌,这几日傅家婚礼虽然热闹,她竟也没有出来看上一眼,这令傅春儿颇为担心。此时见她出来,傅春儿自然打算好言劝慰,至少希望素馨能够打起精神来。
岂知素馨垂下眼帘,只问了一句:“姑娘有什么吩咐?”
傅春儿叹了口气,说:“你去将我房里的针线篓子拿出来吧!”她现在有时候也被杨氏逼着学些女红,理由是将来出嫁的时候,新娘子要亲手给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