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良国公,蕙娘的情绪是被吊起来更久,现在忽然来上这么一句,她一时还真有点反应不上来。倒是良国公没忧心那样久,虽说也愤怒,但到底还是以放松喜悦为主,因站起身道,“那还不快把他给接进来——悄悄儿的,别被人看见了!”

蕙娘就是心里有再多的怒火,当着良国公的面,也不好十分露出来,她咬了咬口腔内侧,用疼痛使自己稍微冷静了下来,在良国公身边坐立不安地等了一刻,便见到一个高挑的络腮胡子,头戴了一顶风帽,跟在卫兵身后,走进了营房。

出门在外,乔装打扮也是常见的事,蕙娘也不顾那人的抗议,上前要将络腮胡子撕下来。权仲白便一掀风帽,痛呼道,“很疼的,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个拿胶水沾了,得用特别的药水才洗得掉。”

一开腔,这声音就出来了,毫无疑问绝对是他。蕙娘真恨不得一巴掌抽上去,只碍于良国公在跟前,只好怒瞪了他一眼,道,“你是还没出去呢,还是已经回来了?”

权仲白看了看父亲和妻子,他是惯了离家出走的人,对这种无可奈何的怒火已是极为熟悉了,因此并不显得心虚,只是咧嘴一笑,道,“放心吧,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这就已经回来了?蕙娘和良国公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疑不定:她是知道权仲白离京的时间的。自己接到消息,第二天便亲自动身出来千里追夫了,中间顶多也就是五六天的时间差,按她所想,权仲白若脚程够快,现在应该是已经深入北戎境内了,正是最危险的时候——没想到现在居然已经走了一趟回来了!

不论如何,能平安回来,可以不必为他的安危操心,更不必去为了是否执行任务而争吵,总是让人省心,良国公虽也吃惊,但显然更多地还是松了口气,他冷冷地盯了权仲白一眼,哼道,“此处大营,不是你我父子争吵的地方,但你若以为这件事已经完了,那便是做梦!”

也许是因为权仲白面上的风尘之色,也许是因为他又一次轻而易举地从险地平安归来,多少触动了这位国公爷的柔软之处。国公爷顿了顿,又道,“用过早饭没有?若没有,快些去吃。我现在有事要忙,一会儿得了闲再来收拾你!”

离家出走这种事,只要人回来了,什么问题都好解决。蕙娘现在一头生权仲白的气,一头也不禁有几分好奇,想知道权仲白是用何等办法,如此轻而易举地进出敌境,更想知道福寿公主态度为何。

她咬着唇,冷冷地瞪着权仲白,良国公才起身出了帐子,她便上前几步,高抬起手,利索地来回扇了权仲白两个耳光——如非顾虑到旁人的看法,几乎就要下了死力。

见权仲白动也不动,直挺挺地受了这两记巴掌,蕙娘怒气稍解,她亦不是寻常妇人,知道在大营中争吵,的确并不得体——良国公此去,应该是在大帐中分派事务,若是自己两人尖声争吵,他这个主帅面子上,须过不去。她是硬生生地把自己的怒火给压制了下来,冷沉问道。“这么冒着风险,难道还是白跑了一趟,你接触到了福寿没有,难道她那边,丝毫没有动心?”

如果福寿动了心,权仲白肯定不会这么早回来。除非福寿愿意和罗春玉石俱焚,不然她怎么也要人把她接应回来的吧。权仲白也是深知其中道理,他嘿了一声,却先不回答,而是捧着肚子道,“真是饿晕了,有东西吃没有?”

蕙娘狠狠白了他一眼,道,“我真想再给你几个巴掌!”

虽说从前多半真就扇过去了,但到底年岁长大,柔和了不少,她还是令人端上早饭来,给权仲白吃过了。——正好那边营帐也收拾好了,遂带着权仲白回去,自己拧了毛巾来,递给他擦脸,又令亲兵从良国公的衣箱里翻出新衣,安排权仲白洁身换了衣服。权仲白也卸下了满面的络腮胡,问蕙娘,“你又如何到得这么快?我还打量着能瞒过爹呢。”

如果蕙娘不来,良国公倒真可能被糊弄过去,蕙娘道,“你有胆量再扯一句,我叫歪哥有爹变成没爹,你信不信?”

权仲白哈哈一笑,欣然道,“从前你这样说我还信,现在你这样说,怎么指望我去相信?”

蕙娘知道自己被他拿住了软肋,虽然仍是恼怒非常,但却反而冷静下来,情知此时权仲白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即使争吵,自己也占不到上风,便忍住不提,只是催促道,“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权仲白看来也知道不能太过分,他整肃了神色,先道,“其实,我是见到福寿了的。我们的运气,比想得要好很多。”

遂给蕙娘娓娓道来,原来他和燕云卫的几个密探一道,一路星夜兼程,连续换马,根本没从何家山走,而是取道大同出关,良国公所说的那批暗探,只是为了配合权仲白等人的行动才撒出去的。一入草原,他们就分开行事,权仲白扮作了一个关外游医,一路行医往北戎圣城过去,反正祭天圣典,各部族都要参与以外,还有闻风而来的各部商人和杂耍戏团、妓-女游车等等,在那里要见到福寿公主,只要她还是自由之身,又有人接应,就并非难事。

没想到才走了几天,他便正好撞上了福寿公主这个四哈屯,同大哈屯两人的车队,因为罗春有时在外征战,他的领地是由大哈屯和大将罗海一道管理,余下二哈屯、三哈屯都各有一块封地,唯独福寿没有封地,手下人口也不太多,便依附于大哈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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