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自己又是睡了多久,惜离再次从那似假似真的梦境里醒来的时候,地牢里还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让她闹不清楚,这是黑夜,还是白天。
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日子,她却竟然有些适应。除了这处处透着冷意的铜墙铁壁之外,这肮脏不堪的地方倒也有几分像是她的老家终南山。
“……溧阳……”四周很安静,安静得让惜离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地牢深处隐隐传来的滴水声。惜离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虽然地板冰凉,却并没有急着起身。
因为,她现在虚弱得就连爬起来都很难做到。
“仙子,仙子您醒了!”本来还在小声哭泣的溧阳,听到这气若游丝的声音,先是一愣,再是一喜,当她的双手触碰到惜离的臂膀时,眼神转而又变得悲凉,“仙子身体好些了么?可还有什么不适的感觉……若不是为了溧阳,仙子也不至于如此,都是溧阳不好……”
“咳咳……溧阳,扶我起来。”惜离睁了睁眼睛,发现眼前迷迷糊糊的一团,看溧阳看得不是很清楚。她的双手乱挥着,就好像是要找到什么依附的绳索,助她逃离此时此刻的困顿一样。
溧阳见状,赶忙上前去将惜离上半个身子抱着,两人踉跄地互相依偎着,待到惜离好不容易挣扎地坐起来时,她的衣衫已经尽是污浊。污水和血水混在一起,像是泼墨作画一般附着在她的白衣之上,让人瞧不出来这衣服本来的颜色。
“仙子……”溧阳哽咽了一声,任惜离靠在自己的怀里。只恨她不过是一只千年无主灵魂,浑身冰冷如她,又怎能给予仙子温暖。她所能给她的,似乎只有更多的孤苦无依。
溧阳忽然之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身份,厌恶自己对侯景的痴心错付,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然,这一切她却无力改变。
因为,木已成舟。
沉默间,溧阳又哭了起来,看似异常伤心。倒是遍体鳞伤,只剩下半条命的洛惜离,很是平静。溧阳冰冷的泪落在惜离的脸上,又顺着她完美的轮廓滑下,无声砸在地上。看起来,就好像是惜离在落泪一样。
“别哭了……我没事,休息片刻,就好了。”惜离抬起手,想要抹去溧阳挂在脸上的泪珠,却没想到,她越是想要抹去,溧阳流的眼泪便越是多。
到最后,这断了线的珍珠就好似是初春的绵绵细雨一般,惜离只好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手上无意义的动作。突然,她身上天罚剑的伤又在隐隐作痛起来,于是她在溧阳怀里翻了个身,尽可能地蜷缩着,以此来缓解疼痛。
溧阳抱着她的手,也立马更紧了些。
“……他们对我都做了些什么。”一阵均匀的呼吸之后,惜离小声问道。
溧阳的唇应声颤了颤,她下意识地咬着自己的唇瓣,好半天才放开,“自从将您抓来之后,那臭道士每日都会来看仙子。每次来,都会在这附近贴上些符咒。刚开始溧阳以为那是降妖的东西,一直不敢现身,后来才发现,那似乎是专门对付像仙子这样的半仙之体的……于我,却无害,甚至可以任意通行。就是不知道,这东西会对仙子有什么坏处。”
溧阳话音刚落,在她怀里休息的溧惜离突然挣扎着要站起来,溧阳见状,也只能随着她的性子来,只是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仙子这是要做什么去?”
“……有人来了”,惜离话说到一半,突如其来的咳嗽声让她不得不止住话头,好不容易,她才断断续续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溧阳,咳咳,你先藏起来……不要被其他人瞧见……”
“可是仙子你……”溧阳知道,惜离是对那个刘正罡有所忌惮。可是她心里记挂着惜离的安危,不肯就此离开。
眼见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惜离忍不住便着急起来,“快些隐去身形,你若被捉走,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说罢,惜离便再一次地咳嗽起来,似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因为咳嗽而引起的身体震动,甚至再一次撕裂了她身上的伤口,瞬间,惜离身上的白衣又添了些殷红。
“仙子不要生气,我这就隐去,这就隐去!”溧阳眼中含泪,连忙劝慰她。说话的当儿,便果真消失不见了。
时间刚刚好,溧阳重新回到她额间的血咒里不久,惜离的牢门前便站定了两人。惜离以为这又是那送药的看守人,便没有回头去看他。只是淡淡地说道:“药若送来了,便放在门边吧,等会我自己会喝。”
此后,不论是牢房中的人,还是这站在牢房外的人,竟然都只是沉默,再也没有出声。
惜离等了一阵,见那人还没走,甚至连个俯身搁碗的动静都没有,正觉得奇怪。却听到对方突然发话了,“你把凳子放这儿便好,之后,你就出去吧。”说话的男人,声音十分年轻,也让惜离觉得很是熟悉。
“是是……不过……满大人,您看……小的可是私下放您进来的……”
平常对惜离总是颐指气使的狱卒现下可谓是放足了身段,满脸堆笑地讨好着这位年轻人,却被对方粗鲁地打断了话头:“我知道,我不会呆太久。倒是你,既然收了钱财,就该知道什么叫做把嘴闭紧点吧。”
“是,是。小的这嘴巴,除了喝酒吃菜,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不会说。您放心,您放心……”狱卒连连点头答应着,说话间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蜷在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