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阳泰快步走上了大殿,九龙浮雕上的雪,薄薄地盖了一层,却没有完全遮住五爪金龙那高昂的头颅。旁边的石阶,倒是因为经常有人上下走动,总是没有办法有积雪。
“国师!国师大人!”眼看着端木阳泰带着惜离都已经走到大殿门前了,却被值守在一边的宦官生生拦下。
“……你不是说,皇上招我有急事么?”端木阳泰回过头来,看着那个气喘吁吁赶过来的大总管,嘴边的笑容,若有似无。惜离笼袖站在他身边,瞧着他这样的侧脸,总是觉得有些气闷。
这大概就是别人常说的,不怒自威吧。
“是,是……”,老公公擦着汗,战战兢兢。手上的拂尘和他的身体一样,颤抖如筛笠,“不过……圣上……是在景阳宫等着您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惜离的错觉。那太监话音刚落,她就觉得,周遭的气氛似乎变得更加凝重。惜离抬起头来,好奇地又看了端木阳泰一眼,见他仅仅只是牙关紧了紧,除此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我知道了,你带路吧。”他挥了挥手,却没有挥去这浑浊粘稠的僵硬气氛。惜离禁不住深呼吸了几下,只觉得太过冰冷的气体被她这么硬塞入胸腔里,扎得她心肺都在疼。
是的,若是她没有看错。刚才又那么一霎那,端木阳泰身上腾腾燃烧着的,分明是足以毁灭这九州苍生的杀气。可是不知为何,他却又将这样的杀伐之气生生按下。
惜离不讶异像端木阳泰这样的人会有如此滔天的戾气,却惊讶于,他竟然还会张弛有度,在他自己的杀心还没有完全显露出来之前,很好地把握住。
自在妖林交手之后,惜离总以为,端木阳泰并不是这种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委曲求全的人。除非,是有其他的东西遏制了他。就好像一把狂刀,总会对自己的刀鞘俯首称臣一样。
“国师大人,您请……皇上就在这里头呢。”景阳宫已到,朱红色的大门紧紧闭着。在前头带路的老太监挥了挥手,让那些个守在门外的宫娥太监一一退下。
这才笑着站在一边,似乎是在等端木阳泰亲自去敲门。
“不用通报一声么。”端木阳泰将双手背在身后,负手而立,紧紧盯着那个紧闭的门扉,就好像他和这个完全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门,有多大的仇恨似的。
“不用。圣上交代过咱家,若是将国师大人带过来了。国师大人径直进去便可,不必拘泥于君臣之礼。”老太监笑容可掬,答话的时候语气更是波澜不惊。
这样的处之泰然,让惜离不得不多看他两眼。
“……知道了,你退下吧。”端木阳泰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前一刻似乎还是乌云密布的天,下一刻忽然间就变得晴朗了。
只见他轻轻一笑,惹得这正在下着鹅毛大雪的深冬内宫都变得明媚起来。
门吱呀一声响,应声而开。从景阳宫里,飘来一阵旖旎的味道。瑞兽金炉里焚着的熏香,烟雾氤氲,更让这阴暗的宫殿之内,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见到这样的场景,端木阳泰眼中的神色,更是沉了几分。那是爱恨交织的颜色,暗淡无光,浓稠得与这不见阳光的天空混为了一体。端木阳泰站在大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才跨步过了那高筑的门槛,走进景阳宫内。
惜离见状,亦是提裙跟上。只是那重重幔帐之中传来的动静,却让她有些后悔了。
登时,因着自己过人的耳力,一阵阵男女交叠,此起彼伏的喘息呻吟之声,席卷而来。惜离觉得,自己的脸红得,几乎是要滴出血来的。
手足无措间,她仓皇失措左右四顾。无意间,眼神便瞟到了端木阳泰的身上。那握紧的双拳,指关节都泛着白。惜离怔怔望着,禁不住心又开始隐隐作疼。
他是在乎的。
他在乎着这在景阳宫深处交媾欢好的那一对男女发出的吟哦之声,当惜离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她突然之间,便冷静了下来。
两人就这么寂静无声地站在殿外,让各自心中最为沉痛的回忆,撕扯吞噬着各次的灵魂。直到那香已尽了,那声音才尽。
惜离长吁了一口气,只觉得刚才那不短的时间里,自己已经不知道是渡了多少次人生中的劫数。而那默不作声的端木阳泰,似乎亦是如此。
突然,帘动。从内里走出一衣衫不整的高大男子,他只是将他那黑底绣金的外衣随意披在自己的肩膀上,便出来面见端木阳泰二人。紧接着,又是一阵帘动。这一次,走出来的是一长发垂肩的女人,她的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红潮。让人禁不住遐想,这衣服之下包裹着的凝脂肌肤,是否也是这样的颜色。
惜离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对男女,在这四人的僵持局面之中,她就好象是一个看客。看得出这三人之间的诡谲云波,却看不穿这诡谲云波之中的暗流涌动。
正在这时,端木阳泰忽然就跪了下来,“臣端木阳泰,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吧。真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黑衣男子嘴边噙着温柔的笑,那笑意却让人很是不寒而栗。突然他一转身,陪伴在他身边,帮他整理衣物的女子也跟着转了个身,让自己的容颜完完全全地都落在了碎金色的阳光里。
惜离听到,自己的呼吸一窒。紧接着,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用问什么,也不用再去想什么。一切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