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殷的侍卫虽然心中有怨,却仍不得不乖乖听令,提刀置鞘,“歘”的几阵厉响声响彻山谷,不像是在撤刀,倒像是在找宣泄口发泄怒气,一双双眼睛目带杀意,狠狠地锁在孟回身上。
孟回那边见钟离钰这边收刀,也齐齐地撤下武器,孟府的护卫还比较淡定,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训练有素,天塌下来也不甚惊奇的模样,倒是唐璃身后的护卫比较真性情,见宣殷那边眼神不善,他们一双双眼睛也同样目露凶光,不客气地回瞪宣殷侍卫们。
现在的气氛又有些诡异的平和,山风掀动钟离钰的铠甲战袍衣摆,他站在连舟面前,那样挺拔的姿态。他抬起袖子,擦干净嘴边大片的鲜血,望向少女微红的眼眶,苍白的脸上泛开淡淡的笑意,声音温醇:“我没事的,就是被狗挠了一下背,真的不痛。”
连舟抬头,望着他,再一次无言。
钟离钰将连舟的小手握在手心里,眉眼间漫上了坚决之色,他沉声道:“小宋,我们,回去吧。”连舟一愣,他说,“先去上晟皇宫面见唐皇,然后我们,就回家。”
钟离钰脸色已经异乎常人的苍白,他转过头,目光对着程青见,以命令的口吻道:“程将军,小宋若不在,你也不必留在这世上了。”
程青见和连舟都在咀嚼钟离钰突然出此言论的目的,连舟更是有些不知所措,钟离钰说要带她回去,她,该怎么回答?
然而她没有多作他想的时间,一晃神之际,手上的力量已经松懈,接着,“嘭”的一声,钟离钰的身体侧着倒到了地上。
“殿下!”
程青见一声疾呼。
身后的众侍卫都齐齐赶上来,程青见急速压下慌乱,稳定心神,他命乔绛背着钟离钰,待在自己旁边,他自己则护好连舟,还令宣殷护卫团团围在他们四人的外面,形成一个密集的保护圈。
望着孟回紧绷的侧脸弧线,唐璃不再像先前那般吊儿郎当,他问:“小孟,现在,怎么做?要不要把小舟抢回来?”
孟回淡淡一嗤:“抢回来?”回来?她有属于过他吗?既然不曾,又何谓回来?
唐璃环胸,桃花眼乜斜着,又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不抢回来也好,他们去上晟皇宫,啧啧啧,”他一连“啧”了好几声,“有好戏看了掌控舞台。”
孟回仍是那一脸淡漠的样子,仿佛发生什么事情也不会影响到他。连舟和钟离钰在宣殷强大阵仗的簇拥下已经快步离去,孟回站在那里,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眸子间的淡漠之色更甚。他静静伫立,衣摆上的五翟凌云花纹像是藤蔓一般,繁复交错,纠缠结葛,像是凌乱的心情,或者凌乱的宿命。
风很大,翻起林间层层绿lang,南单树新生出来的叶子哗啦啦纷落,站在一众护卫身前的男子青衣白裘,颀身玉立,南单叶落到他象牙白色凌阳雪狐大裘的肩上,碰撞出细微喑哑的叹息,落到他衣襟前的盛裔山晶石上,像枯叶蝶贪恋花朵的残香,叶片滑落,尘埃微起。风掀开男子额前的发丝,红痣浅淡,宛如晚归的枫叶,有鸣廊响彻的况味。
“小孟,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呀?”本是调笑的语气,却失了那份洒脱,寂寥到有些发苦。唐璃摇摇头,望着出生入死,同甘共苦的好友,终于再一次失却嬉笑。
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唐璃伸出火红的袖子,长臂揽住孟回的脖子,还是笑笑道:“小孟,过几天咱们进宫去,瞧瞧热闹,如何?”
孟回淡淡地拂开唐璃的手,转身上马,道:“要去你去,我还有一堆事情要忙。”
唐璃丝毫不见焦急气恼之色,他环着胸,极为气定神闲道:“不去啊,那如果小舟真的被钟离钰带走了,你就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他桃花眼邪肆挑起,抛下一个“你爱去不去”的眼神,便拉缰上马,扬尘滚滚,向璃王府的方向绵延而去。
——————月下,女子的裙衫如烟火般次第绽开,曼妙的舞姿翩飞在流泻的月色下,皓腕轻抬,莲步徐移,一起一跃之间,扑鼻的衣香随着袅袅的丝乐轻柔舞动,漫天的夜色受这温柔的喧嚣蛊惑,甘心沉醉于管弦酒酿编织的缱绻里,不愿醒转。
“太子,朕知你前来,特意为你安排了这些舞,你瞧着如何?”唐映澴身着明黄龙袍,气度间有与生俱来的威严与高贵,如此发问,显得客气有礼,颇有君主待客之风。
“皇上有心了,这舞真是妙极,既有上晟舞种的飘逸灵动,又巧妙地融入了宣殷的庄雅之态,想来皇上为这舞颇费了些心思吧。”大病初愈的钟离钰端起面前的琉璃酒杯,高举以饮,以示敬谢之意。
“没意思,真没意思,还没本王府里那些舞跳得好看。”唐璃低声咕哝道。他坐在离钟离钰约三米远的同侧宴席上,离唐映澴距离较远。他双手叠交靠在椅背上,头枕在上面,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端的不羁而无礼。
唐映澴听见钟离钰如此说,不由笑道:“太子开心就好,上晟与宣殷有近邻之好,朕安排此舞也意在希望两国能有更友好的来往,一舞融两处风情,相得益彰,愿两国能和平以处,又能各自大放异彩。”说罢,大袖一拂,便是一杯酒入口。
下面宴席上的众人见状,齐齐应景,酒咕咚咕咚就下了肚。
今天是封后大典过后的第七天,封后大典那天,钟离钰陷入山洞中不得而出,唐映澴压下钟离钰失踪的消息,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