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人品了。
她端着一杯热水坐在椅子上思考,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她皱着眉头一动不动。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看我的时候,要带着鄙视?”
正在做记录的孙小眉瞥了她一眼,摇头浅笑的开起了她的玩笑。
“可能是怪你追着他满场的跑,有失他金牌医师的身份。”
赵宁若有所思的点头,她当时确实追着他跑,但跑出门后就被逮住了啊,之后他就鄙视的看了她一眼,还挺让人郁闷的。
她撑着下巴看向墙壁上挂的时钟,嘀嗒嘀嗒的,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再看向一号审讯室,木制的门紧紧的关着,里面的声音根本听不到分毫。
忽然何鑫探了半个身子出来。
“小赵,倒一杯水进来。”
赵宁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答声说好。
她心里暗暗想,幸亏是一杯,不然他要是要两杯,她还一次性拿不进去呢。
叩叩叩。
她用打着石膏的手敲着门,很快何鑫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帮我换下班,水给顾教授。”
接着何鑫就像尿急一样的冲了出去,赵宁随手关上门,走至小桌子前。
正静静的看着嫌犯的顾教授突然腾出一只手拉开了旁边的椅子。
“谢谢。”她将水杯送到顾烨面前。
然而,他并没有喝,而是,将它递到了嫌犯的面前。
赵宁这才仔细的打量起眼前的这个男人。
圆脸,粗眉黑眼,嘴唇很薄,上下唇紧紧的抿合在一起,眉头都皱成了川字,头发看起来比较稀少,前额已经快秃了。难以想象,这是一个三十而立的人的样子。
他的手一直在动,因为红肿,你根本无法忽视它。看到顾烨将水递给他,男人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意外,而是泰若自然的接过杯子,小口的喝了两口。放下时,还不忘说谢谢。
“过敏几天了?”顾烨问他。
男人微昂着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有两天了。”
啊,正好是甘萱萱出事的那天。
顾烨:“你怎么杀的她?”
许如远摇头:“我没有杀人。”
赵宁倒是意料之中,完美的犯罪,加上寻常人想不到的动机,换谁都不甘心这么就认输了吧。
勉强也就让他再蹦哒一会,秋后的蚂蚱。
“你是怎么过敏的?”
许如远抬起头看了一眼顾烨,随即又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
“碰到了漆树。”
赵宁心里咯噔一下,他对于过敏这件事情,倒是承认的很快。
顾烨接着又问:“在燕京,只有西山有漆树,你知道吗?”
只见许如远点头,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赵宁莫名觉得这个嫌犯是真的很聪明啊,他在这场审问里,一直扮演的,都是一个弱者的样子,问什么答什么,但是对杀人的事,全部否决。
她盯着面前的男人,陷入了沉思。
“你去西山干什么?”
“爬山,那边空气好。”
这倒是个好借口。
赵宁听到他这么说,忽然脑海中闪烁过一些东西。
她问:“你爬山穿的风衣?”
许如远倏的抬头对上她的眼睛,片刻后又低下:“恩。”
“你在爬山的过程中有碰到什么吗?”
许如远:“没有,几乎一如往常。”
赵宁:“为什么要用几乎这个词?”
她能感觉到许如远听到这个时,身体有明显的颤抖,如果先前的情绪都是装的,那么,这个反应,势必是真的。
一个人,最能贴近心的反应的话语,势必是他在高度警备状态时,却无意中说出的某个平常词语。
赵宁还挺喜欢文字游戏,既值得人去绞尽脑汁,又能听到最真实的话。
许如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聪明,除了那个短暂的小动作之外,再无任何破绽。
“许医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两天前下过雨。”
许如远抬起头:“是啊,正好碰到我在爬山的时候。”男人略显可惜的抿唇一笑。
赵宁下意识的去寻求顾烨,她看向他,男人正双手抱胸的靠在椅背上,双眼微阖,看样子就像在睡觉,她扯扯男人的衣袖。
“我听的到。”
还好,原来没睡着。
她继续又问:“经常去西山吗?”
“还好,并不经常。”他的眼神中充满真诚。
一个懂得伪装自己的罪犯,就算你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他也可以全盘否定。
如果说赵宁以前对这种罪犯是只闻其名,那今天,她就是也见其人了。
她随手将桌上的圆珠笔拿在手上转,脑子里思考的是怎样才能让许如远自己开口承认。
“警官,我今天晚上还有手术,我可以先走了吗?”许如远似乎很是着急,他一边看着手腕上的表,一边看向他们两。
赵宁还在犹豫放不放人,那边的许如远已经站起来了,欲走的样子。
“坐下。”
清冷的男声低沉又醒耳。
几乎是条件反射,许如远和赵宁两个是一齐看向旁边的顾烨,只见他原本微阖的眼眸慢慢睁开,然后就像一道利剑一样,剑锋直指许如远。
男人实在架不住这样的眼神,撑着扶手重新坐了下来。
赵宁就差屏着呼吸去听身旁的动静了,从回来的路上,她就很想知道,顾烨是如何肯定,面前的许如远就是凶手的。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哪怕他还未开口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