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项瑶神色恍惚,宋弘璟难得多看了那处一眼,发现方才与他说话的萨满巫师亦是凝着这方向,视线正对,冲着自个眨了下眼,风情十足。宋弘璟转开目光,默默落了项瑶身上,瞥见后者无动于衷的样子微挑了眉梢。

“……”

项瑶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亦是没想到顾妧会以这种方式出现眼前,其父骆王是景元帝同父异母的兄弟。当年梁王野心勃勃,弑父篡位,发动‘永元之变’,景元帝靠宋鸿儒才打了翻身一仗,继承大统,而骆王见势便将潜逃的梁王出卖了个干净借以保命,后封地曜城,令其这辈子都不许踏入京城。更因着近年来削藩被彻底架空了权利。

曜城与羌族相邻,自宋弘璟打退议和后,那位骆王的日子才算是好过不少。

马车已驶出一段路,那窈窕身影被人群遮挡再看不见,可项瑶依然记得那人一贯的倨傲神色,以及渗人手段。永城十二年末,顾妧进京为太后贺寿,道是头回入京央了顾玄晔作陪,而那时她正病得难受不想放人,道她是勾人狐媚,孰料当夜就重了病情陷入昏迷,梦里尽是蛇虫鼠蚁爬在身上,却怎么都醒不过来,若不是顾玄晔喂了她解药,要自己慎言还不知是顾妧下的手。

也是后来才从顾玄晔口中得知顾妧生母是苗疆人,擅制蛊毒,顾妧继承衣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可得罪。

蛊……萨满巫师……项瑶脑中蓦然闪过灵光,隐隐有了猜测。

宋弘璟自她沉思便一直默声不作打扰,此时见她终于舒展眉头,神色豁然,问了道。“阿瑶识得那人?”

项瑶已是回神,摇了摇头,这辈子的项瑶是不认得的,瞟了一眼宋弘璟,回忆起了走前一幕,目光稍利,磨了牙根。“她方才是在勾引你罢?”

宋弘璟凝着她,眼底总算起了一丝笑意,伸手将人拢在怀里,抵着发旋呵笑道。“阿瑶可要看牢了。”

项瑶被圈住,一脸大写的苦逼,夫君招完一个疯子又来个毒娘子,遂愤愤咬住他的胳膊用了力,含糊咕哝,“搭上命也不让。”

“嗯?”那一缕尾音含笑,当是玩笑。

项瑶却听着那苏到人心的低吟,一双乌黑眼眸亮得惊人,里面满满的是不悔的坚定。

马车驶到六安寺,宋弘璟与项瑶入了寺庙,小沙弥迎了上前,听是要找圆慧大师,便道大师正在替施主做法,请二人稍事等候。宋弘璟领了项瑶去了竹居,便是项瑶当初见他与顾玄胤下棋的地方。

竹林掩映,风拂过,落叶簌簌。

“难怪子奚君早期的作品都与佛门清幽有关,在这地方,确是能出佳作。”项瑶环视四周,淡淡檀香萦绕,更显幽静。

“子奚常道佛门清净,便与方丈求了此处,少有人打扰,参禅悟道,我总以为他会先祖后尘剃度出家。”宋弘璟说起,眼眸微闪,像是想到某人光头的样子浮了一丝浅淡笑意。

项瑶瞧着竹林深处单独的小院,颇有遗世独立,世外桃源的意味,正四处打量便听得身后蓦然响起两道恭敬唤声,与他二人行礼,瞧见项瑶脸上惊色,忙是请罪。“惊扰夫人了。”

“无碍。”项瑶睨着二人相似面孔,笑笑道。因着宋弘璟的缘故,知晓二人定也是练家子,脚步无声,若非刻意,普通人觉察不到。

宋弘璟让人去忙,自个陪着项瑶走走。一路遇了几人,皆作一色打扮,灰青劲装,不苟言笑。

“玄铁营的人?”项瑶扬眉问道。

宋弘璟颔首,一点不意外她能猜到。

项瑶心底哂笑,宋弘璟训出来的人果然都随了他。进了院子里头,确是真正的清静地,也省去许多麻烦,项瑶转了转眸子,须臾,便同宋弘璟道了心中所想。

不远钟楼,一口青铜大梵钟敲响,浑厚钟声响彻云霄,山鸣谷应,悠扬回荡。项瑶去后殿拜佛,宋弘璟不便就留在了竹居等候。刚迈过拱月门突然与受了钟声惊吓的野猫撞上,这一停顿,意外瞥见一抹熟悉身影,此刻正大发脾气。

半晌,见人无动于衷,女子只好软了稍许态度,“就一炷香的时辰,我很快回来。”

“项侧妃莫为难老奴了,王妃交代您在这儿抄佛经,同样是为王爷积福。”守门的婆子并不买账,搬出了安瑾。

项筠神色略是僵硬了一瞬,险些维持不住风度,她遭安瑾打压,这些个人精表面上恭谨,实际并没有哪个真正把她放在眼里的,安瑾离开半个时辰,她就磨了半个时辰,颠来倒去就王妃有交代一句,堵了回来。可她本来就是求了安瑾带她来的,王爷伤势感染再度垂危,求神拜佛已经是她唯一能做的,偏安瑾关她在这儿抄佛经,叫她怎生呆得住。

一咬牙的,取了手上玉镯子递向那婆子,“还请嬷嬷行个方便。”

婆子作势推了一下,道是使不得,然在项筠又塞过去的时候收了下来,捏着前后转了下似是在看成色,也就寻常满意的程度,收进袖子,不冷不淡道,“就一炷香的时辰。”

项筠虚笑应下,袖下的拳头却是紧紧攥住,到底亲疏有别,她的嫁妆与项瑶相比可谓是九牛一毛,不说老夫人小气,就是顾氏也就意思了两件,算是拿得出手的,平日能装点门面,余下的不是平常交际送礼,就是打点,所剩无几,然人都现实的很,没有银子根本转不开事儿,还叫婆子轻视。

背身之际,项筠脸色冷到极致,匆匆去了圆通宝殿。

白玉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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