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神历二三六年冬,蓬莱飘雪,千山尽白。蓬莱阁后头的梅园正是一年中景色最美的时候,无数罕见的奇株葩吐丹砂,绿叶漫卷,只照得一方院落莹莹有色,几若春回。

只可惜,这幅美景向来只有少数人才能看到,而那些有资历、有能力欣赏这漂亮景致的人,又大都历经世事,不大关心这俗世景物了。

不过今天有些异常。负责打理园子的小童大清早来此剪梅扫雪,忽然瞥见院落那头有人影摇曳,其周身灵光点点,气势巍峨,一看就知道不是他的小同袍,当是极少见外出的阁内老祖们。

只没有一点儿预兆就出关,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就是不知……这究竟是哪一位?

小童儿假装认认真真做事,却偷偷用眼角余光轻轻瞥了一眼,恰好看见了一角幽潭般的深蓝色衣袍。那袍子做工朴素,样式简单,上头的花纹暗淡到几近于无,可是再加上腰间一缕同色宫绦,鬓间一枚同色步摇,这位登时就多了几分妩媚女子气息,而其身份名讳,也在瞬间就蹦到了小童的嘴边。

“掌——”

“嘘。”

蓝色衣袍的女修轻轻抬手,将食指抵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童立刻噤若寒蝉,垂头恭立,眼角余光却追随着这位,看她不疾不徐踏着积雪绕园子走了一圈儿,采摘了一朵尚未完全绽放的红艳梅花。

“梅花香自苦寒来。”女修叹息了一声,接着又清脆地笑了一声,“宝剑锋从磨砺出。”

小童听得似懂非懂,但对面那位大人物显然不是说给他听的。这边话音未落,那边蓦然红光杂着金光煊赫而起,有灵气排山倒海般呼啸而来,在院子中势不可挡地冲刷了一遍,却没有颤动哪怕一枚花瓣,一捧冰雪,自能见其人对灵气超凡绝伦的微控能力。

“吾未见其苦寒与磨砺。”

有人踏着金光走近。小童根本不用再去偷偷乱瞟,只感受着空气中璀璨显摆的灵气动荡,他哪怕是用脚后跟去想,也知道是哪位老祖宗拨冗至此了。

听后来者的这句反驳之言,蓝袍女修嗤笑一声,满满的不以为然:“小师叔,虽说曾经沧海难为水,但您这未免有些眼高于顶了啊。难道只有咱们当年的日子才能算得上苦难么?那孩子一回山,身上的血腥气和死气把我都惊得不行,您还要他怎么苦寒,哪般磨砺?”

后来者也不动怒,只是笑道:“掌门心疼小孩子,当年宠云棠,今日宠陆漾,皆是一般无二。不过那也是你的门下,你爱去惯着捧着,老夫早看得开了,随你去吧。”

女修笑眯眯地将梅花簪于发髻之上,莞尔抬步,只是走了几步之后,她倏尔回头,目光静静地在后头伫立的那师门唯一一个长辈身上逡巡了一会儿,方才继续前行,漫不经心一样地淡淡道:

“师尊遗脉,华阴敢不爱之?”

……

于是陆漾得知了一个令他大吃一惊的消息。

“谁?”他刚刚在千秀峰向四位师兄师姐大礼相拜完毕,正准备用嬉笑和眼泪这双管齐下的功夫拉近同门情谊,忽见方才就被飞剑召走的云棠从天而降,然后他就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睁大眼睛发问,“谁要见我?师尊你怎么突然就学会开玩笑了?”

云棠往下一指,陆漾乖乖半蹲下身子,配合着让自家师尊狠狠拍了自己后脑勺一巴掌:

“有徒儿这么污蔑师父的么?你也别装作听不懂!”

“徒儿就是听不懂!师尊你就是在开玩笑,而且一点儿都不好笑!”

宁十九被虹歆硬拉走了,楚二、武缜在闹腾了一番之后也悄然退去,没有跟来这千秀山巅。现在陆漾周围都是见过他小时候泼皮模样的云棠一脉,所以他耍起赖来,那真是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徒儿资质愚钝,师尊不好好与我说正经话,徒儿可不理你了,好容易与师姐师兄再见面,真当珍惜好时光,把酒临风,赏梅弄雪,岂不痛快——”

疯和尚和当年相比,仍旧没有丝毫长进,还是那么疯疯癫癫的呆傻样子。听到陆漾这么一说,他立刻就给云棠拆台,高举双手转移话题:“我有好酒,小师弟喝不喝?”

陆漾马上道:“就怕四师兄你喝不过我。”

这话酒鬼老二听着就不舒服了,迅速插话道:“小师弟死过一次口气见涨啊,老四喝不过你,你看看你二师兄如何?”

“尔尔。”

陆漾的这两个字激起了众怒,顿时好几只手扯住了他的胳膊,这便准备拉他去喝酒,就连一向不喜欢饮酒的狄飞也跟着哼了一声,目光不善,像是在思考着要不要把这狂妄的小师弟灌死一回,好挫挫他的傲气。

云棠捂住额头。

“漾儿啊。”他有些无奈地重复了一遍,“为师没有骗你,也没想着坑你,更不是什么玩笑话,而是你的师祖真的想见你一面。喏,这儿还有证物呢。”

他一翻手,小心翼翼地托着一朵半开括陆漾在内的所有弟子看。

就在众弟子十只眼睛的好奇凝视中,这朵梅花慢慢变得坚硬透明,由一朵有生命的植株,一点一点转化成了玻璃钻石似的物体,颜色也由深红转为幽兰,隐隐带出了一抹上位者的风范威势。

众弟子肃穆,戚柒带头,五位弟子皆向那蓝色梅花行半礼,以示对嫡系师门长辈兼整个蓬莱的掌门人的无上尊重。

陆漾亦一丝不苟地行礼,在他心中,华阴女仙占据了一个特殊的位置,这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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