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是快马加鞭地赶路,但是回到都城也已是七日之后。

斯年和若华回到王府后不久,齐光就派人捎了口信,但内容却让斯年和若华二人有些意外,竟是叮嘱斯年暂时不要入宫说此次的事情。

“太子只说了这个?”斯年问向前通告的人。

“是。”来者应了一句也没再多说。

斯年便让他先退下了,而后蹙起眉头细细想着,究竟自己还遗漏了些什么没注意到。太子既然有意提醒,却又并未将话说明,一定是有些话不好从他口中说出,或是此事牵扯过多怕消息泄露出去。

若华待那人走后,想到之前还在锡惠时自己被绑之事,犹豫了一下说:

“那次绑我之人,或许确实不是茂王。”

“确实未查出那次到底是何人指使,但是朝中除了茂王应也不会有人如此大胆敢做这样的事。区区淳安一地百姓官还不会妄为至此,定是背后有人指使。”

“如果是茂王,他在我出都城前直接拉拢我岂不是更好,虽说我是被太子推举去的,但是之前几次事之后茂王也还算信我,何必如大费周章。”

“且不说那次的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太子为何会不让你入宫说此次的事情?”若华有点猜不透太子的意思。若是说害怕斯年会暴露手下的线人的事情,大可找个别的由头说出这封信的来历,或者将此事和自己被绑之事合在一起禀于皇上。

斯年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只是紧紧蹙着眉头。过了半晌开口说道:

“且在等等吧。至少太子没有理由会害我们。”

“你倒是信他。”若华知道斯年向来是欣赏太子的,加之又是关系较为亲近的叔侄,但是他却不大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

斯年挑眼看了看有些焦躁的若华,上前一步轻轻用指腹摩挲着若华的下巴说:“你这可是在恼我和齐光亲近?”

“才不是,”若华捏住斯年的手指,远离了自己的脸,“我只是不大喜欢敌暗我明的感觉。”虽然也有一点介意斯年那么欣赏齐光,但若华才不肯说出来。

“这样啊,”斯年并没有收回自己的手,而是趁势将二人的手扣在一起,带着笑意说,“你同我一起,我便从未觉得身在暗处。”

若华微红着脸没有说话,却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与斯年扣得更紧了一些。

这次的事,明明可以好好谋略设计一番,让茂王和太子两败俱伤。可是不知为何,若华却没有这番心思,一是他实在无法容忍作为皇子割城换兵之举,二是……

若华感受着手掌间传来的温热,若是在以前他绝对无法相信自己会和人相知相许更别提还是和一个男子。

他的心里是天下,是朝权,是家国利益百姓大业。即使偶尔想一想生为凡夫草民的生活,但却也并未深究,毕竟那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他也想着要夺回天下,再掌皇权。可是,若华这些日子竟发现,自己有了太多无法割舍的牵绊。

向家的父亲母亲,妹妹向臻臻,林朗,还有身边的这个人。

上一世他以天下为重,那便是他的一切。但现在呢,若有一天,自己再登大位,这些人又会如何。

若华其实知道,自己或许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不甘心自己的就那么被毒死,不甘心就这么改朝换代,不甘心夏元最后竟是葬送在自己的手上。

明明他也付出了八年的心血,无数的独自对灯的夜晚,亲眼见过血肉模糊的杀戮战场。可一夜之间,竟然就都没了。

而除了统治天下外,他也未想过应如何活着。

除了那些不甘……或许还有一些惶恐吧,他从不愿承认的惶恐。

但现在,那些自己曾奢想过的都成为了现实,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这天下,说不上太平盛世却也是安乐祥和,现在的皇帝虽有些自负多疑但却也好过自己的父皇掌权的时候。

太子又勤政爱民,比自己当初年少登基也要好得多。这天下,已是如此了,即使他自己颠覆这一切,让夏元再来一次,又能如何呢?

改朝换代,从来不可能是完全的和平更迭。而新朝政的建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到时候只怕会比上一世更加举步维艰。

到时候,现在有的一切定是都要舍弃的。

但是,他能舍得么?

若华微微抬头,看向斯年。这个人不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也并不会说多么动听的话,可一旦想起他,心口便是暖的,似是整个人都安稳了下来。

他像是落在掌心最柔软的羽毛,不给人重压却也无法被忽视。他也是最坚韧的盔甲,即使有一日马革裹尸却也安于其中。

若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可以如此肯定,这个人不会有一日背弃于自己,这个人也永远都是这样大义却淡薄的样子。

这样的人,不知几世才可遇到,又如何舍去。

若华抬起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斯年的指骨弯曲处,而后微微笑着说:

“恩,我在的。”

斯年没有想到若华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感觉自己的手指被温热的软意所触碰,还带着几分少年稚气的声音说出的简单话语,却比千金诺言来得更为动人和坚定。

他将若华拥入怀中,两人的心跳重叠在一起,不带情欲的相拥却让二人更加贴合,好似苍苍百态,他们本应如此。

不激烈,不浓厚,也不旖旎。动人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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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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