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神历二三六年冬,蓬莱死了八年的弟子突然回山,这惊动了一些人,但更多的人对此兴致寥寥,毫不过问。

然后过了新年,到了照神二三七年,立春的那一天,蓬莱掌门人宣布闭死关,资历最老的那位御朱老祖同样也闭了死关。入关前,两人联名点了三代中的云棠打理蓬莱诸事诸物,让二代长老们又是郁闷又是不服。但没人能抗得住一代老祖宗和现任掌门人的联名之威,此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就这样,云棠名号前头多了“代掌门”三字,而他的弟子们也沾着他的光,凭空多了一堆凌驾普通四代弟子的权限,比如说,去百幻墟转一圈儿;再比如说,去禁地长生湾缅怀先烈。

当然,权限是权限,但几乎没人真的要动用这些荣誉远甚于实质的东西。先不说四代和遥远的一代、还有那惨烈的战争已经有了时间的隔阂,感情已淡薄到了一定程度,不会有事没事儿跑去给自己眼球找罪受;单是说进入禁地要付出的代价,便足够让这帮四代穷鬼们望而却步了。

因此,没人知道百幻墟里有人在里头飘荡了数日之久,也没人知道长生湾里有人一寸寸地寻找着什么。就像没有人知道,这掌门之位的变动、弟子权限的给予,全都是为了那一个人。为了给那个人大开方便之门,并且在开门的时候适当掩人耳目,掌门人、老祖宗、云棠,还有许多知情的弟子,都默默地做了许多贡献。

对此,陆漾记在心底,也只是记在心底。

因为在他本人看来,要数哪个付出的最多,那一群蓬莱人士加起来都比不过他。

他为了潜入不经常开启的百幻墟,前后砸了无数资源,几乎把宁十九当年搜刮翠羽山庄百家仓库得来的货物消耗一空;而为了能在先辈埋骨之地的长生湾不受亡魂——还是嫡系老祖的亡魂——挑起心魔,他硬逼着自己连悟了数个小道,外加以动摇根基为代价,用秘法把自己的境界硬生生拔高了一阶——很好,他现在和云棠平阶了,但如果他不用妖族手段和破法则武功,只凭着修者该有的修为去挑战云棠的话,师尊大人一个能打他十个。

“老子的前途!老子的潜力!老子越阶挑战的荣耀!老子同阶第一的尊崇!都没有了啊!”他这么对宁十九咬牙切齿地抱怨,“说到底,我去禁地还不因为那两个老不死的要和龙月打仗,我给他们出苦力,自身可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可师尊师兄他们却还觉得我占了天大的便宜,哼,真是欺负人!”

“你以为弄出这种委屈的表情我就会信你?便是天下人都委屈得要去哭长城,你陆老魔也不会吃上半点儿亏吧?”

宁十九毫不客气地打断陆漾的哭诉,一记白眼奉上。

他现在躺在千秀峰山巅小院里的海棠树底下长吁短叹,手指按着的腰肋处裹着一圈一圈的绷带,依稀能瞧见当初伤重染血的痕迹。不过,他目前的状态比一开始要好得太多了,陆漾刚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这位天君老爷被腰斩了呢。

按说这蓬莱如今没了鬼魇,应该没什么人能伤到宁十九,遑论这么沉重的伤势。所以陆漾就多嘴问了一句,得到的答案超乎他的预料,让他吃惊之余沉思了好一会儿,仔仔细细把这事儿琢磨了一番——这伤是虹歆大师姐搞出来的。宁十九与她谈话的时候察觉到了杀气,可也没想到这位说出剑就出剑,一点儿都不避讳外头仙师同门。猝不及防之下,天君老爷胡乱应战,还手的时候又下意识克制着自己的力道,这就让虹歆抓住了机会,给他来了一记狠的。

然后局面就被宁十九完全控制下来,他当时气得几乎要翻脸,可这么多年随陆漾走南闯北,见识和思维都与刚从天上下来时有了很大的不同,所以他克制再克制,用尽量温柔的语调问了虹歆几句,便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来也简单,虹歆此举不过是为了再次验证一下宁十九的身份,外加以此弄伤自己,讨得养伤的名头躲开蓬莱诸人罢了。

她那一剑和这一句解释玩得极为成功,宁十九露了一手正气堂皇的电光绝技,把她直接反震到了茅屋外面的瀑布里头,让瀑布之水刹那成了狂舞的电流银蛇。当是时,雷音轰鸣,声势冲霄,七尺峰半山腰处凭空落下七八个刺眼的霹雳,蓬莱只要没眼瞎耳鸣的人估计都注意到了此处的小规模战斗。

于是虹歆理所应当地吐血告退,第一个赶到现场的楚二对她的伤势和闭关念头不疑有他,挥挥手就放她走了,但是,他对在现场的宁十九却冷眼相向,表情阴沉得简直能滴出水来。要不是念着宁十九对陆漾有大恩,估计这位就要直接拔剑,吼一嗓子“天君赐教!”,然后扑上来拼命了。

可楚二虽没有明确表示,甚至还强撑着淡然把宁十九送回了千秀峰,不过,天君老爷腰间的伤却养了足足百天才痊愈,若说里头都是虹歆的功劳,没楚二暗中动的手脚,宁十九打死都不信。

因此,在他看来,自己才是吃了最大亏的那个,陆老魔跑他前头哭委屈,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话可不能这么说。”

陆漾捏捏眉心,脸上多少露出了一些疲态。他这些日子把蓬莱转了个遍,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瞧在眼里,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都记在心里,该拿的不该拿的通通先收了再说……可即便是这般搜刮情报和资源,他还是觉得心中没谱。

这一日,他终是吃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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